美国无接触格斗赛 但是打完以后她也是这...

美国当地时间2020年3月7日，张伟丽击败波兰选手乔安娜卫冕终极格斗女子草量级世界冠军。（视觉中国/图）“比赛不是在跟对手打，而是在跟自己打，对手就像一面镜子。”“我比你更强悍，我比你更好，腰带给我了。下一次我遇到比我更...

美国当地时间2020年3月7日，张伟丽击败波兰选手乔安娜卫冕终极格斗女子草量级世界冠军。 （视觉中国/图）

“比赛不是在跟对手打，而是在跟自己打，对手就像一面镜子。”

“我比你更强悍，我比你更好，腰带给我了。下一次我遇到比我更强悍的对手，她比我厉害，这个腰带给她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北京时间2020年2月1日，美国国土安全部发布通知称，过去14天内有中国旅行史的外国公民将被禁止入境美国，张伟丽收到她的UFC（注：终极格斗冠军赛，世界最大的综合格斗比赛）经纪人布莱恩·巴特勒的短信，让她立即离开中国。工作人员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直奔机场。当时，张伟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训练。

美国当地时间2020年3月7日，张伟丽获得终极格斗女子草量级世界冠军并成功卫冕，这项世界最顶级的综合格斗赛事及其张伟丽的名字再次闯入在公众视野。

夺冠前的一个月，张伟丽一直风尘仆仆，因为疫情辗转世界各地。她离开中国后的第一站是泰国，在那里进行了高强度的封闭训练。在泰国一个多星期里，她不仅要忍受闷热的天气，还要克服各种生活不便。就在她刚有所适应时，UFC认为泰国的疫情不乐观，通知她迅速离开泰国，前往阿布扎比备战。张伟丽在接受采访时曾感叹：我一个冠军要不停倒时差，不停换新的地方去跟挑战者打，UFC历史上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抵达美国后，对手波兰女运动员乔安娜·耶德尔泽西克在社交网站上用言语挑衅张伟丽，张伟丽回了一句“Shut up！（闭嘴）”。“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挑衅的。这是她的风格，她的战术是要激怒我。”张伟丽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觉得说那么多也没用，还是要在擂台上见面。”

赛后，张伟丽发表获奖感言：“我的祖国正在遭受疫情，希望我的国家赶紧度过疫情。现在疫情已经不是中国人的事，而是全人类的事，希望大家一起战胜疫情。”

2019年8月31日，张伟丽从巴西女拳王安德拉德的手中接过草量级世界冠军金腰带，成为UFC历史上首位中国冠军。

综合格斗是一种规则极为开放的竞技格斗运动，既允许站立打击，也允许地面缠斗。选手可以使用拳击、摔跤、跆拳道、柔道、散打等多种技术进行比赛。

张伟丽夺冠背后是从打工妹到格斗女王的逆袭之路。1990年，她出生在河北邯郸矿区一个普通煤矿工人家庭。和许多女孩子不同，她从小就爱运动，爱看武打片，12岁如愿进了武校，14岁拿到河北散打冠军。因为腰部拉伤，17岁的张伟丽选择退役。

退役之后，张伟丽成了“北漂”，先后做过服务员、保安、幼儿园老师、酒店前台、健身房教练等工作，但她一直从未忘记格斗的梦想，在健身房工作也是为了保持训练状态。正是在健身房遇到综合格斗选手吴昊天后，张伟丽踏上了综合格斗的职业道路。

2015年底开始，张伟丽的竞技之路仿佛开挂，两年内打了14场，对于大多数专业搏击手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般选手每年只打3场；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她毫无败绩。

这引起了美国经纪人布莱恩·巴特勒的注意，他很快在这个中国女孩身上发现了无穷的潜力。2018年，张伟丽的UFC首秀让巴特勒确信她的天赋与实力。“刚开始和她合作时，我们就知道她是一个搏击手，但那时不知道她可以拿下地面战。她极为全面，我知道有一些中国拳手也很棒，但我认为伟丽可以称霸。”

成功卫冕后，张伟丽在拉斯维加斯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电话专访。

美国当地时间2020年3月5日，张伟丽在UFC248新闻发布会上。 （视觉中国/图）

“我们互相击打，就是在交流”

比赛结束，乔安娜说希望你一直卫冕下去，她会一直看着你，那一刻你们是否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其实从我俩刚开局碰手的时候都非常小心翼翼，因为碰手的时候担心对手使用冷动作。等到最后第五会合，我们就已经开始拥抱，内心也变了，不打不相识的那种感觉。

之前跟安德拉德打的时候，有这种感觉吗？

跟安德拉德打得特别快，就结束比赛了。但是打完以后她也是这样，她丢了腰带，我赢了她，她还跪下了，我赶紧跪下把她扶起来，这个时候也是互相尊重。

你说过，两个人战斗这么激烈，是武者之间相互尊重的方式，这种认识你一开始就有，还是后来慢慢体悟到的？

一开始，这种感觉没有这么强烈，越练互相尊重的感觉越强烈。格斗就像一种语言，虽然我们在场上不说话，但我们互相击打，就是在沟通、交流，很有意思。

综合格斗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最吸引我的是它的精神，其实比赛不是在跟对手打，而是在跟自己打，对手就像一面镜子。吸引我的还有每天都超越自我，追求怎样更能提高自己。

你已经二十一连胜，正处在职业巅峰状态，但运动员总有输的时候，如果有一天输了，你可以接受吗？

现在这个阶段，我没有想过会输，我对胜利一直有百分之百的渴望。但就算我输了，我也不会接受不了，那样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太差了，有胜利就有失败。我觉得冠军腰带就像传承，这次我跟乔安娜比赛就像我俩在交接。她是老冠军，我是新冠军，我们互相切磋。我比你更强悍，我比你更好，腰带给我了。你看她最后在给我鼓掌，没有什么遗憾，把这个腰带交给我，是传承给我了。下一次我遇到比我更强悍的对手，她比我厉害，这个腰带给她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平常训练时，除了成功的激励之外，你会做面对失败的心理建设吗？

肯定会有，我们每天训练、实战经常会有挫败感。假如今天我想的是集中，我集中不了，怎样能调整自己，让自己集中起来来。或者我今天感觉打实战没有状态，就是一直被打，其实每天都在不断地调整自己。

“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你不会家暴吧？”

很多力量型运动，比如拳击或者足球，大家会更关注男性，相对少关注女性。你怎么看这种情况？

我觉得还好，因为这个运动（拳击）是男性的运动，（参与的）女孩儿本来就少，发展得比较晚。只要成绩出现的话，人们会关注过来的。这个行业在国内也是一个新兴行业，大家不是特别了解，可能还是有一些偏见吧。举个特别简单的例子，你说我是运动员，不管我是练啥的，练篮球的也好、举重的也好、摔跤的也好，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你不会打你朋友吧？你不会家暴吧？这是一种偏见，因为他们对女性运动员不够了解。其实我们跟普通的女孩儿一模一样，但台上跟台下是不一样的。

你在台下是怎样的？

化妆我挺爱的，但我手挺笨的，没有时间化。我也挺爱美的，谁不爱美？都爱美。

你认为未来中国会有更多女孩参与这项运动吗？

我当然希望，我觉得女孩儿不管做什么，只要她有这个想法、梦想就去追，不用说这个行业是不是男性的、不适合女性，我们做不了这个工作，我觉得男女都一样。

你觉得自己最大的短板是什么？

在比赛的时候，有时候不忍心、心太软。

“我一直没有为了赚钱打拳”

你之前做过很多工作，服务员、保安、幼儿园老师等等，回头看这些工作，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这些工作对我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过程，给了我非常多经验，让我的心智更成熟，对现在的比赛也很有帮助。其实做任何事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心智成熟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判断比赛，对方的眼神是要干什么，你能读懂她。如果你心智不成熟，你不明白。前些年我做任何工作，都非常认真，所以现在也养成一个习惯，干什么事咱就好好干，要不干咱就休息。

你说到心智成熟，运动员相比社会其他工作，是不是更单纯，不用处理很多琐碎的事情？

是。确实运动员比较单纯，如果有那么多歪门邪道的思想，当不了运动员。运动员必须专注，如果不专注，今天想这个，明天想那个，你也成为不了运动员。

家人能平心静气在电视机前看你比赛吗？

肯定会特别心疼，我妈都不看我直播，从来不看，不敢看，他们也没有看过现场。我爸会看，但他肯定也是紧张。这次比赛我第一次感觉眼花了，之前没有这样，这次头上开了口，第一次开口。医生让我缝一下，我说不用缝，就拿胶水粘上一点点。

你父母会认为你已经拿了冠军，不愁吃穿，不用再这样拼了？

之前跟我说，再打两年差不多就行了。但是他们现在也非常理解我的处境，也不催婚，从来没有催过我。我在健身房工作时，他们还问我有没有人追你，现在不问了。他们知道我正在做什么，我正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所以他们现在非常支持我，我特别感激我父母。

如果退役了，你想做什么？

退役后，我肯定还是跟这个职业有关系。我想让更多人加入到这项运动中来。现在希望自己打好比赛，让更多人知道这项运动。这项运动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靠蛮力就行了，而是一项非常有智慧的运动，是靠脑子去打拳的。它不仅要靠脑子，还需要心态特别强大，顶得住压力，调整自己，战胜恐惧，是一项非常全面的运动。我们拳馆有很多孩子在练这个，你可以看到这些孩子的变化，性格、眼神、身体的变化，变得更自信了。

冠军背后的奖金、身价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是激励你不放弃的原因之一吗？

说实在，我一直没有为了赚钱打拳。我对物质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我吃饱、有的穿就行了，不一定非得吃得多好、穿得多好、背什么名牌包包。我喜欢做这个事情，把喜欢做的事情当成事业，如果我可以激励更多人，这是更好的事情。

这些年里，你是否有某个时刻想过放弃？

以前会有，我减体重的时候非常辛苦，感觉累得都不行了，减完重，又渴又累就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辛苦，图什么？我想不到我图了啥，突然就有一瞬间想我练这干啥？但那一瞬间马上就会消失，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其实运动员的运动寿命都不长，就几年，像一个抛物线，在我可以训练、可以比赛、可以打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因为过去了就没有了。

南方周末记者 沈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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