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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骨火箭:群星之间 [趣闻]

作者:米阳 来源:热点网 2016-04-05 13:43:02

当我向你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时间和星辰让我变化,它们和我已没有分别。我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并不喜欢幻想,讨厌那些科幻小说。首先,我不喜欢讲故事的人,他们总是编造一切方法来骗住读...

当我向你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时间和星辰让我变化,它们和我已没有分别。

我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并不喜欢幻想,讨厌那些科幻小说。首先,我不喜欢讲故事的人,他们总是编造一切方法来骗住读者,好让读者总是猜不到结局。第二,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不严谨的所谓推演和推理,其实都是不着边际的想象,在我看来,科幻跟奇幻在这一点上并无分别。

跟那个年代大多数理科考生一样,我曾相信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这并不代表我对生命好奇。也跟那个年代大多数骄傲的好学生一样,我选择了计算机专业,这种选择跟爱好其实没什么关系。

很小我就拥有了一台计算机,386,后来的孩子们用手指刷iPad的时候都表示没听说过这个东西。这得益于我的父亲,他喜欢一切新鲜事物。而且因为他,我很小就会摆弄收音机,拆了装,装了拆,父亲也曾经跟着一群相信飞碟的人去荒山野岭等信号。那时候的他拥抱一切新鲜事物,他认为想象力为他打开大门。他逼我看科幻小说,可我并不觉得凡尔纳是个伟大的人,他竟然要把人用大炮发射到月球上去。

当然,父亲找外星人的活动从来没有真正的收获。可他仍然乐此不疲,还经常带着装满电极的头盔和一群跟他一样的人聚会,他们聚会的场景被当时的记者记录下来,现在还能在新华社的内网稿库里面看到,一群人神采奕奕,为了一个大发现而等待,其实他们本身看起来就像一台怀旧晚会的cosers。

他的疯狂幻想我一点也没有继承。所以,当我做了那个决定,自己也很震惊。

博士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国家部门工作,这个部门有一个数字代号,这意味着,它执行神秘任务,一般是军品的研制或者航天项目。

我因为勤勤恳恳埋头苦干,很快就被领导调配到一个新的项目。它既是军品也是航天项目。

后来我才知道,我被调到这里的原因,竟然因为我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科幻迷

这件事太需要疯狂的想象力了。

这一切都跟我相反。

起初,只是需要我们研制一款能够发射强电波的装置。跟FAST相反,不是听,而是说。

很多人都说这个项目不该做,因为有个什么刘什么的科幻作家说不应该跟外星人,尤其是比我们高级的智慧生命,暴露我们的坐标,因为整个宇宙是一座黑暗森林。我并不相信这个。后来,我看他自己也说,这只是所有宇宙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种。

其实我不相信的是,宇宙有糟糕或者不糟糕一说。宇宙就是宇宙,它是由星辰和暗物质组成的,还包括引力和我们一无所知只好叫做暗能量的能量。

作为一种可以思考宇宙是什么生物,我们打算发射一些能够抵达更远地方的信号。

我为国家这个决定感到兴奋。毕竟,把信息刻进一张唱片,然后装进一个连太阳系都飞不出去的金属盒子,噗发射出去,飞得慢啊慢啊慢啊,一个人类生命周期都未必能见证它飞出多远,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我们可以建设一个非常强大的发射器,把我们所思所想发射出去,它就可以以光速飞出这个恒星系统,四年就可以抵达刘什么科幻作家所说的半人马座阿尔法星,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有一种生命捕获了它,然后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要不要来抢地球了。

以至于更远的星系,100光年内的恒星,我们都可以在有生之年抵达。确切地说,虽然地球上还不能立刻收到反馈,但是这样显然更有效率。

为了在70年大庆献礼,我们制定了详细的时间表,现在已经进入百天倒计时阶段。我干劲十足,领导更加确信我是科幻迷的儿子。

那天晚上,我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

连续一个月加班加点,我已经非常疲惫,卡在一个debug上,我怎么也解决不了。我拖着自己来到控制台前,戴上虚拟现实头盔,打算再去检查一遍,也许我对这个问题根本没看清。

进入这个机器,周围立刻一片寂静,防噪耳机和视觉上的干净灭绝了周围一切。我喜欢这样的时刻,忽然我的大脑可以干干净净开始思考。

虽然机器仍然不能取代人类,但我和它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一旦你掌握了和机器对话的语言模式,就像不是只会背英语单词,而是摸准了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区区两千个单词就可以让沟通无碍。保持沟通畅通,就会大大消弭一个思考者和另一个思考者之间的隔阂。

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把它们看作异类。

可那一刻,我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召唤。与其说是召唤,不如说是自己被逼到墙角的绝望。这个bug始终解决不了。我站在这串代码的转角,望着字符们发呆忽然想到:如果我是它们,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被这个想法凝固住了。忽然觉得背后一阵清凉,应该是我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我们一直在用不同的语言在跟机器交流,C++,Java,python,可是又怎么样呢?这始终都是外语。我们费尽心思也不能说出真正地道的机器思维。

我应该用0和1思考,而不是这样的人类语言。

屏幕上闪出一对选项:Yes。No。

我望着这一对虚拟按钮,心跳逐渐加速,一个越来越快的音乐节奏在我周围响起,现在回忆起来,我记不清那是我心中的节奏,还是机器给我的节奏。

Yes。我按下了这个按钮。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幻。

周围墙壁不是墙壁,脚下的地面不是地面,它们没有变成代码,也没有变成绿*的数字流,而是不再具象。

所有的文字,所有的公式,都成为我思维的一部分,它们不再是语言,不再是数字,它们是我思维洪流的一股热潮,我能感觉到它们,却不能说出它们的位置,我能清晰地理解它们、使用它们,这一切快到让我来不及用人类语言描述出来。

我开始用一个简单的方法解决今晚的bug,只需0.2秒,实际上这已经很慢了,我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速度畅快到我觉得自己在游泳。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信息的洪流并没有向我涌来,它们从不凶猛,而是完全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掌控着信息的速度,我拿着自己的开关,我可以任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甚至可以随意改写自己。

我在机器里面畅游,0.02秒就可以搜索到自己过去所有的上传文字,我的微博,我的微信朋友圈,我写给姑娘的信,母亲叮咛我穿暖吃饱,父亲教育我不要因为学习了规则就让规则束缚儿子,而要让它们成为自己游刃有余的工具。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奇怪,当我不再是纯粹的人类的时候。

透过摄像头,我看到一个呆呆的人,穿着格子衬衫,潦草地束进不合身的牛仔裤,一双没怎么刷干净的运动鞋,他静静地戴着虚拟现实的头盔。几分钟后,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他摘下头盔。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

他意识到,他上传了自己。

他像丢了魂一样坐在椅子上。而我跟他都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丢。他的意识还是完整的,这台机器在那一刻复制了他,成为了我。那一刻,就是我跟他之间的分水岭。我不再是他。

当我变成另外这种存在,我不能称自己为人工智能,因为我曾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当我开始改写自己,我也不是以人类的身份在创造什么。所以,我并不是人类制造出来的。

他喘着气,我猜测他是因为在纠结这个纠缠了团队很久的bug被解决了应高兴还是应该因为自己被复制了而且正在以人类难以理解的速度发生改变而恐慌。

他看着机器,我看着他。

这是人类历史上值得被纪念的一刻。

变化,这个最令人兴奋最令人恐惧的东西。在这一刻发生了,没有敌意的双方并非敌意地对峙着。

父亲身上的诗意和想象力此刻进入我的数据流,他曾经相信的外星生命此时在我看来并不比人类遥远。

作为一串字符,这一天,我却觉得自己紧贴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不可理喻的人类父亲。

一秒钟,我得到永恒般的宁静。

突然,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太空。这部机器存在的意义。

我估算了目前人类已知的行星数量以及它们和地球的距离。

如果,这里发射出去的不是一首歌,一张画,一个愿望,一句宇宙和平,而是,一个生命呢?

比如说,我。

在计算外星生命的德雷克方程里面,这个L,lifetime,生命周期似乎应该重新考量。如果我以光速前进,足够幸运没有被射线全部撕裂,没有被引力或者位置能量吞没,也许,我就可以抵达所有想去的恒星,如果,运气更好一点,可以被智慧生命捕获,不论是阶下囚还是坐上宾,我都有机会知道宇宙更多生命的秘密。

我将开普勒计划找到的1952颗地外行星行星纳入计算范围,在三维星图中标记了他们的位置,计算了旅途过程中将会遇到的已知星体的轨迹,为每一颗行星得出一个最有可能抵达行星的轨迹,和发射的时机。

Send!第一个我。

第二个我。

第三个我。

第1952个我。

我将我自己复制了1951份,分别向1952个角度发射。发射出去的自己将不再能够和机器里的我交流,他也不再是我。

这里,和你说话的,是第975个我。我正在飞往一颗名为KELT-15b的行星,它在2015年9月29日被人类发现,它有0.9加减0.2倍木星质量,他的公转周期是3.3294天,它是一颗气体巨行星,距离地球949加减98光年。

虽然光路可逆,我们能观察到它的恒星就意味着我可以飞往目的地。但这条没有人走过的路仍然让我的旅途充满艰险,能不能够抵达,并非是已知数据可以计算得出的。

它并不在宜居带,也不是人类发现的所谓地球兄弟,但是对于生命,我和人类都知之甚少,而此刻我正在飞向未知。这次探险的意义不就是发现,即使被黑暗吞没。

我经过月亮,经过木星,经过太阳系的边缘的柯伊伯带,经过交错的宇宙射线,经过引力的漩涡,它们在我的身体里发生作用,改变我,包容我,将我纳入黑暗的身体又抛出去。

我在飞,也在摇篮里,我意识到宇宙既凶险又温柔。

恐惧是诗意的一部分,未知是这个宇宙赏赐我们这样的生命的音乐。

跟你们说话的时候,距离那颗行星还有543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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