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江晓原的科学世界
以前,我们认为科学尽善尽美,所以要热爱科学。江晓原有一个比喻:科学好比厨房里的菜刀,既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坏事。在《江晓原科学读本》中“菜刀”的提法,能够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科学的工具意义,要对科学有戒心,把它放...
以前,我们认为科学尽善尽美,所以要热爱科学。江晓原有一个比喻:科学好比厨房里的菜刀,既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坏事。在《江晓原科学读本》中“菜刀”的提法,能够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科学的工具意义,要对科学有戒心,把它放在和其他知识平等的地位。从科学普及到科学传播,江晓原建构了一种“更科学”的科学观。他把科学请下神坛的同时,又在其中注入了人文的清醒剂,于当下科学技术高歌猛进的时代大有裨益。
喜欢江晓原的文章,始于《科学外史》。其中的江晓原如一名时光使者,晓天地,通古今。但真正走进江晓原的科学世界,是在《江晓原科学读本》(以下简称《读本》)。在这里,江晓原回归教授之职,提纲挈领地总结被他融入大千世界各个角落的“科学”识见,成为六册浅蓝色小书。它们各司其职,勠力同心,一起喊出一种新的科学观。
开宗明义,江晓原将科学精神归纳为三要素:理性精神、实证精神、平等和宽容精神。其中,理性精神是指要用物质世界自身来解释物质世界,不能借助“神力”;实证精神是指理论必须被可重复的实验证明;平等和宽容精神是指要允许别人发表和保留不同意见。我认为,前两点,是我们判断一个人或一种理论是否“科学”的基本要求,第三点却是江晓原超越“科学教授”身份的创见,是关于科学精神的“增量”。试想,如果连争辩和质疑的权利都没有,科学的车轮只能在历史的跑道上原地打转。
鉴于科学对人类文明的巨大贡献,在科学的身后,常常有三种追随者。他们都喜欢一个共同的称谓——“爱”科学。一是膜拜者,他们慑服于科学所取得的辉煌胜利,以及这些胜利影响文明的进程,从而相信科学无所不能;二是对话者,他们平视科学,阅读科学元典,与牛顿、爱因斯坦、霍金这些大师对话,对科学尊重而不迷信;三是旁观者,他们试图与科学保持一定距离,站在历史的和哲学的山坡上审视科学,不断总结科学的发展与成长规律。在《读本》中,江晓原反对“膜拜者”,偏爱“对话者”,乐见“旁观者”。《读本》对我的启发是,如果是“真爱”,那你就与科学平等相处吧!
在生活语境中,我们常常将科学与正确画等号。但江晓原认为,“科学”只是人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建构的一种“模型”。没有哪一种模型永远正确。今天被认为“正确”的模型,随时都可能被“更正确”的模型取代。科学就是沿着“正确——不正确”的阶梯不断进步。比如,1000多年前,托勒密的天文学体系是“科学”的,其“正确”能够被当时的天文仪器证明。但随着观测精度的提高,托勒密的“模型”不断被修正,后来者有第谷、牛顿、拉普拉斯、哥白尼与开普勒。于是,“科学的=正确的”这个大众习以为常的等式,被江晓原改写成了永远的不等式。
对科学感情炙热的“旁观者”常以科学哲学家自居。对他们,江晓原有一个有趣的比喻——科学的“求婚者”。“求婚者”试图以“哲学家”的样貌走近,努力地用自己的理论解释科学发展与成长的规律。但科学家们并不领情,常常认为他们的理论毫无用处,只想尽快驱逐这些“讨厌的求婚者”。于是,屡遭冷遇的“求婚者”分化为三种人:(1)批评者。科学之外,森林辽阔。(2)自恋者。躲进小楼,孤芳自赏。(3)挑战者。两种文化,分庭抗礼。三种人的“三种未来”,虽然看似无奈,却也各得其所。
面对“求婚者”的三种归宿,江晓原尽量客观中立,并如此解释:这个问题涉及学科鄙视链。比如,在物理沙文主义的影响下,有人认为物理高高在上,因为只有物理学这样既有系统理论又有定量的学问才算得上科学。有人认为,化学是不存在的,只是物理学的一小部分而已。在物理学之后,依次是通讯、计算机自动控制、材料科学等,气象、生物之类就只能屈居鄙视链的下端。而社会科学,特别是哲学,连排在科学最底端的学科都比不上。江晓原认为,“学科鄙视链”不宜提倡,但它潜藏于科学家的意识之中,常常会有表达的冲动。物理鄙视链背后的逻辑是对数学工具的应用程度。用这把尺来量,物理最“硬”,生物学只能算“凑合”,经济学就“不值一提了”。
在《读本》中,江晓原有一个比喻:科学好比厨房里的菜刀,既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坏事。江晓原对这一比喻颇为满意,他说:“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比喻来形容科学,曾经用过‘交际花’等,最后发现‘菜刀’最合适。因为菜刀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而且具有两面性。以前,我们认为科学尽善尽美,所以要热爱科学,为科学献身。‘菜刀’的提法,能够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科学的工具意义,它是为人类服务的。我们要对科学有戒心,把它放在和其他知识平等的地位。这样,我们才能客观理性地看待科学争议。”
如何让科学这把“菜刀”尽量多地为人类做好事,而尽量少地做坏事?江晓原开辟了一个新视角,让科学找到了对立统一的另一面——人文。科学与人文是两种文化,它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主要的表现形式,已经从轻视科学与捍卫科学之间的斗争,从保守势力与改革开放的对立,向单纯的科学立场与新兴的人文立场之间的张力的转变。正是由于人文主义的出现,科学主义者才遇到了真正的对手。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常常互相攻击,且各有所长。科学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人文也一样,双方各有各的局限性。《读本》启发我们:科学与人文,虽然不一定相亲相爱,但却必须平起平坐,共同滋养人类文明的进程。
《读本》用全新的视角看科学,向大众传播新的科学理念。江晓原认为,在过去某一段时间里“读本”很热,但后来慢慢又“冷”了。原因是这些读本还是以“科学普及”为基本立场,对科学顶礼膜拜。大部分内容毫无新意,或者是作为教材的补充,单纯讲述科学知识,又或者是直接用牛顿等人的原著,使得读者很难理解。对于科学与大众的关系,江晓原的立场是“科学传播”。《读本》首选科学家试图与大众对话的重要文章。因为,它们代表了科学界对公众的回应,是大众最应该知晓的“科学硬核”。这些“硬核”如爱因斯坦的《我的世界观》、霍金的《公众的科学观》、薛定谔的《科学思想泛论》。由于“科学传播”的基本立场,《读本》的本意也显得出类拔萃:首先,它是面向公众的,意在让读者亲近大师、探寻科学的本质;其次,重点关注科学与社会的关系,尽力拓宽读者的科学视野。
资料来源:辽宁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