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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文艺简史

作者: 来源:wbtt 2019-09-06 20:19:09

​​我手边有一本书,是杨旸&杨朴二位老师写的《二人转与东北文化传统》,里面详述解构了东北文化艺术的起源兴盛与发展弧线。 我要按他们的说...

​​我手边有一本书,是杨旸&杨朴二位老师写的《二人转与东北文化传统》,里面详述解构了东北文化艺术的起源兴盛与发展弧线。

我要按他们的说法来写个文艺简史,估计看到本文的人会涌现出一脑门子问号:这孙子云山雾罩在那儿白话啥呢?学术就是这样,如果深入探讨,难免佶屈聱牙,我换个法子,用我自己的方法总结一下吧。

东北文化艺术是有根儿的,通常一种文艺传统如果有根,老祖宗们难免会争功:你是哪辈儿的?有多大能耐?师承是谁谁谁?

东北老祖宗不在乎这个:滚犊子,在世我们就是孤魂野鬼,死都死了还计较你们这根香?

屌不屌?他们还真就这样。

在李想导演的那套抢救式纪录片《戏梦关东》里就有老艺人说过,唱蹦蹦(早期二人转别称)的算是落了草,以后只能流落江湖。谁敢抛家舍业出门学这个,祖坟里就没他这一支的位置了。

不可否认,许多二人转老艺人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跟着师父学戏,但有些真爱戏的,拼着要当个游魂,也得让这辈子放开嗓子唱到爽。

这是东北祖辈文艺人的传统基因,干不过命,却不认怂。

现存于世的某位老艺人原话是:人固有一死,该死就死呗。

东北二人转唱给谁?就唱给老百姓,所以有种说法,叫不隔音不隔心,我唱的你必须能懂。过去牛逼艺人,开口唱五句,你不哭算我输。

东北二人转怎么唱?过去人讲的是炕沿转,我在地上唱,你在炕沿听。艺人和观众进入情绪和抽离角色都特别快,我唱得悲喜交加,你听得如痴如醉,下戏开伙,给我来顿饱饭就行。

他们都是叛逆的浪子。背负着灵魂的行囊,在故乡的土地上流浪。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伊始,东北第一次文艺复兴,当时的二人转演员有正规军也有散兵游勇。正规军在文化馆里唱过几年四六不挨着的红色二人转,隔音又隔心,憋坏了。散兵游勇连唱都不敢唱,开口就被抓,只能在田间地头哼哼几句,也憋坏了。

他们借着改开的大潮,一股脑上线。八十年代初,港台文化还在路上,东北卖得最火的磁带是《回杯记》《马前泼水》《杨八姐游春》。最牛逼的艺人是韩子平,董玮。

没机会进戏匣子的艺人们各有几块大戏的本钱,开始了又一次流浪,当初这些江湖艺人叫滚地包(扔下行李就能唱,卷起行李接着走),分四季青艺人,就是专职艺人,以及高粱红艺人,就是农闲时才出来唱的兼职艺人。

这股风潮大约兴了七八年,很快被一名文艺悍将统一了。八十年代末,赵本山一骑绝尘,《摔三弦》《大观灯》《小逛庙》火遍关外,直到他在1990年入关上春晚,将东北文艺的部分精华推向了更大的平台。

九十年代的东北,是一个杂烩文艺的局面,那时候的东北文艺市场很像东北名菜乱炖。

中国最南边的流行风潮,引起了中国最北边的文艺震荡。当时中国经济最富裕地区的动感节拍,改变了当时中国经济最萧条地区的时尚舞台。那是最好的时代,那是最坏的时代。

现在的东北七零八零后,进了KTV总会点几首粤语歌,你觉得他唱得难听切歌,他还腆脸问你:搞咩呀?

九十年代的赵本山,不是东北的赵本山,就像我们不认为黄宏是东北的黄宏。在东北老百姓最难的时候,陪着大伙的是野狼王,是周润发,是张学友。那几年,全国听到东北口音的时候都在笑,却很少有人知道,东北这片土地上,人心里的苦。

在我个人的心目中,那不是东北的文艺复兴,那是东北的文艺输出,东北本身没有表态出任何地域态度,我们只是接受,并且消化了一切。

东北的第二次文艺复兴,出现在21世纪初,因为赵本山回来了。文艺界终于有了个风向标,虽然本山老师是以一个巨星和生意人的身份回到了东北,但他起码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后来的东北时尚ICON——范伟。

他们在春晚上的表现有目共睹,东北人虽然与有荣焉,但还是觉得太远。像个一年只能见一面的老朋友,酒喝不透,话唠不尽兴。幸好,《刘老根》和《马大帅》来了。

这两部戏里的主角是符号,但抢眼的药匣子和范德彪却真是把东北人的态度演绎尽了,他让东北人知道了,我们是谁。我们尴尬无比,我们渺小不堪,我们怀念但不留恋过去,我们敬畏但不惧怕绝境。

别我俩装,咔咔咔,我一个大别子,让你知道知道啥是辽北第一狠人。

多年以来,只知道逗别人,自己已经忘了笑的东北人终于笑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冻死迎风站,饿死腆肚行,胳膊断了袖口里面吞。

你觉得我们这是为了面子吗?错,这是我们在反击。就像电影《功夫》中,被火云邪神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却捡起一根小木棍敲向那个光头的阿星。

干死我可以,干不死我咱接着来。

那个阶段,东北的音乐人也做出了反应,庞龙《家在东北》《两只蝴蝶》曾经霸占东北各大小网吧的BGM。东北一枝花二手玫瑰草鞋进京,主唱梁龙以二人转上装扮相惊艳全国。

我和龙哥见过两面,一次是前些年,我在北京红点艺术工厂麻雀瓦舍隔壁弄了个工作室,下班去听他们现场,明明热血沸腾,必须假装镇定,成年人的世界贼他妈累。另一次是今年朋友和龙哥一起吃饭,我一听说赶紧打车过去坐了一会儿,如沐春风。

可惜后来的本山传媒做大做强,开始了另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尝试,东北文艺再次沉寂,偶有波澜,震荡频率却与此前两次文艺复兴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其间,很多人一直都在尝试,并且随着时代的进步,平台的变化,展开了多方面的尝试,影视方面有张猛老师的《耳朵大有福》,《钢的琴》,刁亦男老师的《白日焰火》……

当时,我的好基友,热衷于研究东北文艺的段心鑫老师跟我说,你不觉得咱家那边的场域感很像美国西部片吗?一语惊醒梦中人,但没逑屌用,知道了又能咋?

接下来,直播平台的兴起,东北迎来了一种沉寂后的躁动,移动互联网时代,一提东北,就俩印象:重工业是烧烤,轻工业是直播。

东北人在快手抖音刷屏了,喊麦吃播出洋相,只要能带货打赏,我们啥都干。说真的,我本人绝不排斥这些主播,大伙儿穷怕了,不违法又能挣钱,凭啥不干?

哎呀我说命运呀,生存呐。

但是直播平台的属性限制,像是小螺号,瞎几把吹,海鸥听了瞎他妈飞,吹乱了东北文艺头型。踩着边缘弄出点儿乐子,还有人进了坑,恰饭不容易,很难留下什么内容。

2017年冬天,我开始在微博上写东北故事,都是些小时候的往事,并且试图找到东北人的生存文化心理路径,也在等待一些在酝酿之中的变化与震荡。由于本人才疏学浅,未能兴起什么浪花,这个时代,肯看字的人少,东北的文艺复兴需要文本,但文本本身,解决不了大众传播问题。

直到今年夏末,老舅和老四来刷屏了,前者一首《野狼disco》,后者一系列东北故事短视频,分别用一种现象级的模式发出了声音。老舅董宝石提出了东北文艺复兴,我觉得,事情有门儿了。

他们都不同于以往的歌星和笑星,登场时甚至身上都没有苞米碴子味儿,却洞穿壁垒表达出了东北人这么多年来酝酿最深的思考:我们是谁,我们是一群幸存的东北人。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从生活中来。我们要到哪里去?我们要往舞台中央去。

土嗨土嗨的现场,平淡如烈酒的故事,不用挤眉弄眼,不用卖惨起高调,就走实实惠惠的东北路线,裹紧衣衫,迈开脚步,穿过一场漫天大雪,去围炉取暖,去放声高歌。

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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