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刷屏的今天,我们来谈谈雨果和拿破仑
它(圣母院)是一具骷髅,精灵已经飞去,现在只能见到它过去寄居的地方,它就像一具颅骨,虽然有两个眼眶,可是再也没有眼睛的光芒了。——《巴黎圣母院》东方君按高林先生说得没错,「历史是我们和古人之间的桥梁。」今天东方君也要...
它(圣母院)是一具骷髅,精灵已经飞去,现在只能见到它过去寄居的地方,它就像一具颅骨,虽然有两个眼眶,可是再也没有眼睛的光芒了。
——《巴黎圣母院》
东方君按
高林先生说得没错,「历史是我们和古人之间的桥梁。」今天东方君也要说——
巴黎圣母院也是一座桥,它是我们和历史之间的桥梁。
这个守护了巴黎858年的古老灵魂,见证了朝代王权的兴亡更迭,目睹了英雄智者的荣辱生死。
它为圣路易保存着古老的荆棘王冠;它在圣女贞德昭雪的那日沉默地叹息;它倾听着7月14日那天满城回荡着的 “到巴士底狱去”的喊声,苍老的血液开始沸腾;它看见有个姓波拿巴的科西嘉人急不可耐地将权力戴在头顶;它还看见那个在拿破仑三世倒台的同一年,曾经以它的名字写作的年轻人也回来了,哦不,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是个老人了。
《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法]雅克·路易·大卫
今天,它如那些逝去的故人一样,化作了云烟。
不管重建需要多少个十年,巴黎圣母院所代表的历史意义和文化内涵将永不逝去。
what is dead may never die。
这个将被载入史册的日子,我们为这个古老的灵魂叹息,并跟随它的记忆,一起聊聊两位故人——
拿破仑,雨果。
下文节选自高林著《皇帝圆舞曲》,有删减
1
最后的半神 拿破仑
《拿破仑越过圣贝尔纳山》 1801年
拿破仑是一个奇迹般的人物,出现在一个奇迹般的年代。
这是每一个想要成为传奇英雄的人所能想象的最好舞台。这个时代没有办法讲资历,今天的革命英雄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今天被国会送进监狱的阶下囚明天又可能被巴黎人民扛在肩膀上送进巴黎市政厅。在一个闷热的夏夜广场上燃烧的篝火和回荡着的革命歌曲可以葬送一群人,而同样的夏夜里的一场雨又可能葬送另一群人。
拿破仑就在这样一个时代横空出世。
这个矮个子科西嘉人到处创造奇迹,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攀登社会的金字塔。作为土伦的征服者,他成为共和国最年轻的统帅;作为葡月将军,他用大炮轰击在巴黎起义的保王党;在伦巴第,他打败占优势的反法同盟。他跨过地中海进军埃及,沿途还把医院骑士团赶出了马耳他岛。他向巴黎人展示自己如何在金字塔的阴影下战胜马穆鲁克,如何英勇无畏地去医院看望身染鼠疫的部下,又如何巧妙地躲过英国人的封锁,进入巴黎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执政。
拿破仑是历史上诞生的最后一个史诗般的英雄。历史就像风景,距离我们越远,细节就越模糊,相应的“主题”或者“戏剧性”也就越鲜明。而这种戏剧性的历史所带来的就是古典戏剧里史诗般的英雄。他们要么是从天而降的;即使不是从天而降也是天降大任的,虽然在生命的开端,他们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这种“天命”,但命运会引领他们走上一条追求荣誉、伟业和权力的闪光道路,他们在前进中展现出超凡的天赋、力量和个性,伟业成就后,最终迎来悲剧般的结局。
这种题材构成了我们熟悉的那种古典和中世纪的史诗,从特洛伊到迦太基,从诸神的黄昏到英灵殿,从熙德到唐克雷德,而拿破仑的生平就是这部英雄的、半神半人的系谱的最后一页,离我们最近的一页。
这种英雄史诗能够形成的关键在于被距离湮没的细节。我们知道恺撒曾经放浪形骸,被高利贷的债主围追堵截,但我们不了解细节;我们知道奥古斯都也有一个疯狂的早年,可惜我们依然不知道细节;我们知道恺撒跨过卢比孔河时说“骰子已经投下”,但我们不知道他沿着大道奔向罗马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那些古代英雄生命里大部分的色彩和经历已经被历史掩盖,他们脱离了他们的舞台被写进史诗,失去了血肉和温度,变成了浮雕和铜像。甚至连史诗本身也可能是一种误解,爱伦?坡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史诗,相反,只是一系列的抒情诗和短诗被叠加在一起成了史诗。
但是,拿破仑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这正是他的奇特之处,在近代历史上,这样的英雄是不多见的。整个 18世纪可能只有俄国的彼得大帝和普鲁士的老弗里茨取得了这样的地位。
史诗的落幕
1813年,德意志民族解放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拿破仑和他的大军团被俄国、普鲁士、奥地利甚至包括巴伐利亚在内的德意志各邦的军队包围在莱比锡。经过这场战役,拿破仑的光辉暗淡了,胜利的联军直捣巴黎,拿破仑不得不在 1814年退位,被贬为厄尔巴岛上的国王。
但拿破仑的史诗在“告别鹰旗”之后还没有完结,就在那一年,他率领一千人在法国登陆,一路高歌猛进,回到他“忠诚的巴黎”。“衔着三色旗的雄鹰从一个钟楼飞到另一个钟楼,降落在巴黎圣母院。”奇迹般地凭借一己之力征服法国的拿破仑,还要再为世界表演最后一场英雄史诗——滑铁卢战役。
在历史上的战役中,滑铁卢之战无疑是最时髦的:文学巨匠雨果 ——这个拿破仑大军团的军二代,在《悲惨世界》里离题万里地去描写滑铁卢大战、拉海圣的争夺战、莫斯科亲王和近卫军骑兵在圣约翰山的突击、老近卫军的慷慨赴死;司汤达这个拿破仑的老兵,在《巴马修道院》里描绘了滑铁卢战场上传来的隆隆炮声;司汤达描述的炮声对夏多布里昂来说肯定不陌生,他是拿破仑送进法兰西学院的诗人,那时却正跟随路易十八的宫廷逃亡,在前往布鲁塞尔的路上,他听到从远方战场传来的如同夏日闷雷般的炮声;在他骑马经过的地方,一个英国人正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战场的消息,消息传来,他马上飞奔到海峡乘坐最快的船赶回伦敦,利用时间差捞到了拿破仑战争里的最后一桶金,这个人就是罗斯柴尔德家族伦敦支系的创始人。
滑铁卢战役太传奇了,以至于关于它的一切都被人铭记并反复提到。战场上的统帅自不待言,早在滑铁卢战役之前拿破仑就已经被神化了,此战是他巨人生涯的最后谢幕。
经过这决定性的一天,当硝烟散去,一个时代永远地结束了。诸神谢幕,“我们”——普通人登场,史诗隐去,历史随之而来。滑铁卢战役本身也是 19世纪的一个缩影:19世纪是普通人时代和英雄时代的分水岭,而滑铁卢战役是 19世纪和 18世纪的分水岭。从时间上说,19世纪从 1801年就开始了,但从1801年到 1815年,这十几年完全是 18世纪的延续,拿破仑的时代横亘在两个世纪之间,就好像贵族时代横亘在 19世纪和 20世纪之间。
2
无冕之王 雨果
维克多·雨果
当拿破仑最终在 1815年战败的时候,革命和帝国时期诞生的两种意识形态终于结合在一起,政治上的民族主义和文化上的浪漫主义通过正统君主的复辟实现了合流,它们联合起来反对启蒙思想和理性主义,并通过这种对理性主义的反动来树立复辟王朝的合法性。
浪漫主义者对中世纪的再发现也没有停留在文字上,浪漫主义运动的另一个重要遗产就是对法国文物古迹的再发现。对启蒙运动和革命者来说,法国的文物古迹,即使不是必须加以摧毁和消灭的愚昧岁月的疤痕,也不是什么需要善待的东西。法国大革命期间,巴黎革命群众摧毁了圣丹尼斯修道院里历代法国国王的陵墓。古代国王的骨头和波旁王朝历代国王的尸体都被革命群众从棺材里拖出来示众,最后被冲入下水道。复辟王朝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把被冲入下水道的骸骨收集起来重新安葬。
复辟王朝基于重塑王朝与人民之间血脉相连之关系的目的,对法国的文物古迹进行了登记和保护。而这场文物保护运动在文学上的体现,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想到,当然是《巴黎圣母院》。
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同时兼具了重新发现中世纪的美好,重新发现中世纪人民和君主之间的血脉相连,与重新发现中世纪建筑之美的三重含义。所以在当时就被看作法国浪漫主义运动的典范,直到今天还是当之无愧的浪漫主义文学的里程碑。
电影《巴黎圣母院》剧照 1956年
雨果因为悼念遇刺的贝里公爵的诗而在法国一炮打响,进而成为法国文坛上的无冕之王。
当时的法国文坛真正名利双收的体裁是剧本,只要一部作品能够在法兰西剧院一炮打响,作者不但可以成为名人,甚至可以获得大笔收入。无论作为保王党人的浪漫派在小说里怎么写,只要他们进不了法兰西剧院的大门,他们就不可能真正成为法国的主流文学流派,他们的作品也不可能在巴黎引起轰动性的影响。比如绰号“浪漫主义的孩子”的诗人缪塞,就无数次被法兰西剧院拒之门外,最后干脆写了一批不可能在剧院上演的剧本,起名《扶手椅上的戏剧》出版。但雨果就是要进法兰西剧院,他不但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上演了自己的《克伦威尔》,之后仍不满足,还给《克伦威尔》写了一篇序言发表在报纸上,公开宣传法国作家应该抛弃那些戏剧上的条条框框,争取真正的创作自由。
这场 “战争 ”的顶峰就是雨果的《欧纳尼》。雨果的新作《欧纳尼》要在法兰西剧院上演,但反对雨果的人已经通过种种方法,比如偷听演员排练,拿到了《欧纳尼》的全套剧本,然后找人写了一部讽刺挖苦《欧纳尼》的剧本,在同一天上演。同时还有人买票参加《欧纳尼》的首演来搞破坏。为此,剧院经理建议雨果花钱请人捧场,也就是雇用专门的捧场人来保证演出顺利。但雨果表示他雨果要找人捧场不需要花钱,随后他向全巴黎的艺术家发出号召,要他们去支持《欧纳尼》的首演。当首演的日子到来,巴黎雕塑大师把一大张红纸裁成一张张的红纸条,然后用笔写上西班牙语的“铁”别在每一个徒弟的帽子上,像父亲送儿子上战场那样拥抱每一个学生,让他们去勇敢地为雨果战斗。
《欧那尼》首演时盛况空前,分成两派的观众大打出手
/End.
本文摘选自高林著《皇帝圆舞曲》
更多内容请查阅原著
《皇帝圆舞曲》
经历一次充实的古典之旅
体会早已消逝的理想与文明
本书多角度地展示了十九世纪后期欧洲的社会画卷,追忆了一战前老欧洲Z后的和平与繁荣,通过对伏尔泰、腓特烈二世、拿破仑三世、俾斯麦、威廉二世、弗兰茨·约瑟夫皇帝、弗洛伊德、普鲁斯特等人物性格、命运、事业的细致梳理和精到分析,作者对这一时段的历史进行了极富新意的解读,一个个被湮没的历史细节被呈现出来。书中,哈布斯堡大君主国chaoyue民族与人性狭隘的高贵理想,维也纳优雅懒散的风气,上流社会耽于享乐而绝望的情绪;普鲁士帝国崛起于铁与血却成为遗响的黯然命运;罗曼诺夫王朝摇摆于东西方之间的彷徨;以及诸多政治人物在十九世纪的最后谢幕,距离今天的我们虽然遥远,却犹如天鹅绝响,具有激荡心灵的冲击力。